好吃好喝又睡了一日，第二天起身便尋姜老欲問雲楚傷勢如何。

走了幾個廊廡，看著哪裏都一樣，姜老所在之處沒找到，回去的路也早已忘了，正糾結是在原地坐下來欣賞欣賞外面的陽光正好的雪景一邊等人發現她不在出來尋她，還是繼續走下去，直到找到姜老為止時，紫嫣恰到好處的出現了。

“姑娘想去哪裏，紫嫣可為您引路。”她笑的恰到好處，不討喜，也不討厭。

“不去哪。”陌喬否認道，原本琢磨會有人來尋她到時候帶自己去便可，但真到這個情形時，反倒不願意讓人知曉她的短處，說著轉身面向廊廡外，看著石橋上兩側鏤空燈座上積滿的浮雪被冬末春初明媚的陽光照得五光十色，禁不住一本正經的不走心道：“貴府布局設計不錯，讓陽光不偏不倚，恰到好處地照在這石橋上，甚妙、甚妙......”

紫嫣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一年四季無論怎樣變換陽光都能照到石橋且不單單照石橋的太陽，想起公子的囑托，繞了一大圈給身邊的姑娘一個臺階：“婢子要去姜太醫那裏取藥，姑娘此刻若不忙著欣賞風景，可否願意陪同紫嫣一同前往。”

陌喬一聽，剛好自己要去找他，有人順便帶著她，自然樂得跟隨。

遂神色淡淡的下了她給的臺階：“既如此，晚些再來欣賞也不遲。”

紫嫣笑的極為和善，走在前邊為她引路。

到藥房時，姜老正在配制解藥，從看見他那刻起一直到行至他身邊，都不見那揪在一處的眉毛有所舒展。

“怎麽，還沒有配制出解藥嗎。”

聞聽這聲淡淡而清涼的聲音便知來者何人，也就沒擡眼，繼續手上的動作，口中道：“這是後續給公子服用的。噬骨散雖毒性猛烈，但藥量不足就不至於斃命，只要知曉噬骨散成分的，解藥就不難配。”

話落從要藥架子下面抽出一本老舊的典籍——異域百毒扔進她懷裏後，繼續手上配藥的動作。

陌喬簡單一翻，上面按毒性和罕見程度記載了上百種異族罕見難解的毒、解藥配方。噬骨散在裏面，僅僅處於最末的位置，也就是最不毒人和最不罕見的那種。

“既然知道解藥配方，為何還是愁眉不展。”

“雖然噬骨散解藥易配，但毒性難以一次根除，根據不同藥量，解毒的時間長短也不同，公子體內究竟含有多少噬骨散無法估計，只能按療程服用，但噬骨散在體內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發作一次，發作時體表溫度忽冷忽熱，時痛時癢，猶如千萬只蟲子啃噬，不甘受此折磨的便會自我了斷，這樣的例子大有人在，我就怕......”

說著姜老的眉頭幾乎擰成毛球一般，陌喬心道，幸好大黃不在，否則定然守在他身旁，堪堪等玩具掉下來。

“一個在麻藥失效的情況下還能忍住針紮刀割之痛的人，你以為會讓他投降麽。”

姜老見她一副淡漠神色，用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說著，另一邊將那本典籍不聞不問地揣進自己懷中，很是......

很是......不見外。

索性眉頭舒展了寫，看來也是把她的話聽進去幾分。

“怎麽，你瞞著我同公子楚透漏我的真實身份，拿你一本破書還不願意啊。”

姜老聞言，笑著將配好的解藥打包，又繼續稱取下一份，語氣不覆方才沈重道了句：“不敢、不敢。”

他知道，陌喬此舉是不再追究的意思。若是按照初見他時的性子，指不定要提出什麽更為令人頭疼的要求。

三人帶藥來到公子楚房間時，臉譜男正服侍他調節一下倚靠的姿勢。

紫嫣端著藥碗正欲餵他，就聽他無比溫和又不容違抗的命令道：“這裏不用你，下去吧。”

紫嫣轉身將藥碗遞給姜老躬身退了出去，還不待姜老上前一步，一只腳將將擡至半空中，尚未落地，又聞公子楚溫和地提醒道：“姜太醫，解藥配出多少副了，可能夠將我體內餘毒根治啊？”

他緩緩收回那只腳，帶著皺紋的老臉綻放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邊將藥碗放進臉譜男手中邊道：“草民這就去繼續配藥。”話落蹈著異常矯健的步伐匆匆離開了。

臉譜男望著眼床上的主子，又看了眼站的老遠的陌喬，仿佛明白過來什麽似的，對公子楚躬身一謁，十分識相道：“奴才想起還有一件要緊事沒辦完，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退了幾步後，側身將輾轉經過幾個人之手的藥碗不待人是否同意，就強行放到陌喬手裏，健步退出房間。

直到公子楚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目光望向臉譜男離去的方向時，她才反應過來這人是故意的，分明是想自己親自伺候他。

她還偏不順他的意，將藥碗放到更遠的位置上，用一個‘你能把我怎麽樣’的目光擠兌了他一眼。

雲楚嘴角隨性一笑：“若是我這個當朝二皇子當場斃命，姑娘這趟就真真是白來了。”

他說這話也沒錯，剛找到的有力後援沒活多久就死了，不僅容易讓人以為她醫術不精，白白浪費了時間來這一趟，而且後面要做的事無形中給自己加了不少難度，有捷徑不走，是傻子。

遂重新端起藥碗來到他身邊。

說來也奇怪，從不受制於人的她，自打遇見這人，就屢屢破例，仿佛是她命中的克星一般，總有辦法讓她不得不遷就與他。

雲楚小人得志般笑著，伸出修長的手在靠近自己的床沿位置拍了兩下：“坐這兒。”

陌喬白了他一眼，兀自拉過一把椅子坐近他身前，溫柔地舀了一勺藥送到他毫無血色的唇邊，聲音與動作卻截然相反：“張嘴。”

雲楚眉眼帶笑的配合。

“你一個殘廢，又是二皇子，既不涉及儲君之位的爭奪，也無對爭奪儲君之位的人有威脅，為何讓人想置你於死地。”

其實陌喬說這話委實是不了解他，所以一樣都沒說對。

一來，雲楚雖不是皇後之子，但卻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所生，無論是樣貌還是性格，皆像極了那已故的晨妃，加之又有治國之才，出於私心，大有立他為儲之意，而且多年前也的確立他為儲過，只是因為後來一些事引得龍顏大怒，才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並軟禁了幾年，若不是因為機緣巧合下為救仁和公主而變得殘廢使皇帝動了惻隱之心，指不定什麽時候才會解禁，時隔幾年，最初的怒火早已被愧疚所取代，內心對他治愈雙腿也抱有希望，先不說這希望大小，但終歸多多少少對再度立他為儲還是有動搖的，只是當下他腿疾未愈，又缺少一個契機。

二來，即便他腿疾無望痊愈，憑借他的雄韜偉略、機變善文的經世之才，也不失為一朝管仲張良。

有資本爭奪儲君之人，若能將他收麾旗下，離那個位置也就不算遠了。

所以無論陌喬口中的前者還是後者，有充分理由置他於死地的，自然大有人在，而且還不少。

“許是天妒英才吧。”他一句玩笑話將其中覆雜種種一筆帶過。

陌喬幾不可察的白了他一眼，自認有時候臉皮已經很厚了，沒想到還能遇上比她還厚的。

又舀了一勺藥送到他嘴邊。

“你白我，我說的也是事實。”沒想到那般細微的動作也被他捕捉到痕跡，話落眸光帶著得意又有一絲享受的笑意喝下她送至嘴邊的又一勺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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